这是一种极为震撼的体验:从343公里之外眺望地球,大地脉络分明,海岸线清晰绵长,青藏高原的雪域云天仿佛触手可及;
这是一段壮美无匹的征程:一人、二人、三人……寥寥数人的出征胜似千军万马上战场,每一次都标注了中国人探索未知的新高度;
这是一个千锤百炼的英雄群体:在中华民族的奋进史册里,勇士叩问无疑是最精彩的篇页之一。今天,他们正书写着新时代的新华章。
2017年7月28日,八一大楼。明亮的双眸、庄重的神情、挺拔的身姿,51岁的航天员景海鹏昂首阔步前台,亮闪闪的“八一勋章”紧贴胸口,让三次进入太空的他心潮澎湃——这既是向最优秀军人颁发的最高荣誉,也是伟大祖国给最勇敢战士授予的最高功勋。
2013年6月26日8时07分,聂海胜、、王亚平完成我国载人航天首次应用性飞行。王亚平站在“最高”,一堂40分钟的太空科学课,在千万青少年心底播下科学与梦想的种子;
2016年11月18日13时59分,景海鹏、陈冬在太空完成33天中期驻留,为后续的中国空间站建造运营奠定了更的基础。
一次次中国的步伐,留下的是民族的记忆,中国人来到了太空,而且有信心、有能力飞得更高更远——
2003年10月16日6时23分,杨利伟驾乘神舟五号飞船,用21小时23分钟环绕地球飞行14圈、近60万公里,在人类“走出地球摇篮”的漫漫征途刻下了属于中国人的数字。时隔短短两年,费俊龙、聂海胜执行性及难度系数均高出很多的神六任务,实现了载人航天飞行从“一人一天”到“多人多天”的重大跨越;
2008年9月27日16时41分,翟志刚在刘伯明、景海鹏的密切配合下,完成首次太空出舱行走,在343公里的太空轨道实现了中国人与的第一次直接握手,让茫茫太空多了一抹五星红旗的鲜艳;
2012年6月18日17时04分,景海鹏、刘旺、刘洋“飘”进天宫一号,太空从此有了真正意义上的“中国之家”,首次手控交会对接,刘旺以不到7分钟、误差18毫米的中国精度,赢得世界喝彩……
从神舟五号到神舟十一号,13年间,我国已成为世界上第三个掌握载人天地往返技术、掌握空间出舱技术、自主掌握交会对接技术的国家。
“每一次对太空的叩问,都是下一次探索的开始。”走好新时代征战太空的新征途,这份豪情壮志始终在航天员们心中激荡。
2003年,当杨利伟飞向太空时,两名年轻的飞行员在不同地方,同时通过电视目睹了火箭升空的那一瞬。25岁的陈冬心想:“什么时候我也能像杨利伟一样飞向太空,为祖国飞得更高?”23岁的王亚平看着火箭灿烂的尾焰,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:“中国已经有了男航天员,什么时候会有女航天员呢?”
唰!当整流罩打开,神舟十一号飞船的右舷窗亮了,壮美的太空又一次让景海鹏惊叹。一句“爽!”喊出了陈冬初见蓝色星球的震撼,也喊出了他实现自己梦想的酣畅。
飞行归来,有小朋友好奇地问王亚平:“你在太空中会不会做梦?”她笑着回答:“在太空,不管做不做梦,我都已经在自己的梦里。”
载人航天工程是一项宏大的系统工程,每次载人飞行,有超过10万名的技术人员用齿轮咬合般的团结协作,托举起英雄。“两弹一星”元勋孙家栋形容:“离开了集体的力量,个人将一事无成。”
刘洋说起一个令她的小故事。发射塔架上有个供紧急撤离的逃逸滑道,52米高,航天员会在执行任务之前进行训练,而技术人员会提前试验。一位年轻的女航天教员对刘洋说,她试跳时,看到下面黑乎乎的,两腿在发抖,但想到是给航天员们当“沙袋”,又觉得挺开心。
“到了太空,地球的引力变得微乎其微,祖国的引力却越来越重。”航天员们有一个共同的感受:每次飞临祖国上空,心跳都会加速,会不由自主地凝望祖国的疆域,情不自禁地隔着舷窗想去触摸,每一次都会热泪盈眶。
费俊龙这样对国外同行说:“你可以分享我的快乐,却无法分享我的自豪。因为在我身后,有强大的祖国,站立着13亿多人民!”
有一个场景让杨利伟至今难忘。2004年,他在美国纽约访问时,应邀出席华人华侨的一次活动。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华侨拉着他的手,语调颤抖,脸上满是泪痕:“你们飞多高,中国人的头就能昂多高!”
刘洋珍藏着一张照片。2012年10月,她参加航空航天大学成立60周年校庆,一位退休女教授挤过人群与她合了影。次年5月,当她再次来到这里与学校附中师生座谈时,一名小男孩递给她一个信封说:“这是我奶奶给你的,我长大了也要当航天员。”刘洋打开一看,竟是去年跟那位退休女教授的合影,背面写着:向为航天事业做出贡献的人致敬!
1998年1月5日,从1500多名优秀空军飞行员中百里挑一、精心选拔的14人,汇聚航天城,成为中国首批航天员。他们面对五星红旗庄严宣誓:“为载人航天事业奋斗终生!”
自1961年4月12日苏联宇航员加加林一飞冲天,人类已进行上百次载人航天飞行,共有数百人次进入太空。面对风险莫测的旅程,需要脚踏实地去追赶。
航天城,航天员大队公寓的门柱上,镌刻着“珍惜崇高荣誉、迈向更深太空”的队训,着飞行员向航天员的转变、从天空向太空的跨越。天空与太空,一字之差,被苏联航天员列奥诺夫形象地称为“的阶梯”。
14名首批航天员进入航天员大队时,年龄最小的已30岁。工作了10多年,书本也搁置了10多年,猛然间捡起书本当学生,要在一年时间里系统掌握许多生涩的学科理论,对每个人无疑都是严峻,因此也被称为“登天第一关”。一位来上课的老教授说:“要在3个月内教完一年的高等数学课程,可真把我难住了。”
王亚平在参加航天员选拔时问杨利伟,成为航天员最难的是什么?杨利伟回答了两个字:“学习。”等她加入航天员大队,才真正体会到“学习”二字的分量。
航天适应性训练是第二道坎,包含了众多艰苦万分的训练。仅以其中的“超重耐力”训练为例,在飞船返回地球时,人要承受自身重量数倍的压力,很容易造的呼吸极度困难或停止,导志、黑视甚至直接危及生命。
刘洋曾说:“太空虽然向女性张开了多情的怀抱,却从不有所偏爱。”她刚开始进行离心机超重训练时,短短几十秒,6个G的负荷就已让她如跑了万米一般双腿发软,精疲力尽。
在高速旋转的离心机里,只能承受3到4个G的重力加速度,航天员却要承受40秒的8倍重力加速度。训练中,他们的五官被挤压变形,眼泪不自觉地往外飞,极度压抑,呼吸非常困难,手臂抬不起来。一位航天员的母亲看后,一边流泪一边不住地摆手说:“不看了,不看了!”
做这种训练时,航天员手边有一个红色按钮,一旦挺不住了就可以立即按动红钮,请求暂停。但20年来,没有一个人按过这个红钮。
太空飞行中,航天员每一步操作、每一个细节都直接关系任务成败。飞行手册是航天员在太空执行任务的宝典,所有指令都汇集在9大本、上百万字的厚厚手册里。在飞行程序训练中,他们做的笔记摞起来比桌子还高,数以万计的指令成为习惯动作和肌肉记忆,每个人闭上眼睛都能精准无误地全流程操作。
最终,经过严格考核与评定,先后选拔的两批21名航天员顺利通过考核,全部具备了执行载人航天飞行任务的能力,创造了世界航天员训练零淘汰率的纪录,界航天界绝无仅有。
太空授课是神十任务一大亮点。人在失重下连站稳都很难,如果还要开展授课、实验和拍摄,那比地面难出千百倍,聂海胜、、王亚平三人乘组为此在地面进行了200多个小时的训练。
太空授课中的水球实验,王亚平做出的水球又圆又大,格外漂亮。看到王亚平持续往晃动的水球中注水,地面支持团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当完美的水球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,大家才过来,兴奋地说:“这丫头绝对课了,她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呢!”
王亚平的确是做足了功课。在太空最难做的是水球实验,动作轻了重了、水量多了少了,都可能导致水膜破裂。每次在地面做实验失败后,王亚平都和队友们细查原因,不断尝试,找出窍门。
手控交会对接是难度极高的航天技术,被称为“太空穿针”,对航天员的心理稳定性以及快速反应、准确判断、精准控制等能力,提出了很高要求。世界航天强国也难免数次失败。
为掌握“穿针”技术,确保百分之百的成功率,刘旺付出了大量心血和汗水。训练中,刘旺以最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。他还主动提出将手柄延迟设置从1秒内延长到2秒,提高操作控制难度。地面1500多次的训练,终于换来了太空中的一次成功。
“哪有运气和奇迹!”用15年等待“换来”15天太空之旅的说,航天员面对任务,永远是在选拔,永远是在备战。
“我是航天员邓清明,是目前航天员大队唯一没有执行过任务、仍在训练的首批现役航天员。20年来,我3次入选任务梯队,3次与失之交臂。为了做准备,我感到过枯燥,也烦过、累过,但没有放弃过。无论‘主份’还是‘备份’,都是航天员的本分。”邓清明声音不大,语气却十分坚定。
通过严格训练的21名航天员,全部有能力执行太空任务。但受任务密度和条件制约,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机会,只能按照综评成绩排名确定人选。往往,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成绩相差很小,小到一两分,甚至仅仅零点几分。神七航天员选拔时,刘旺就差0.005分。
大多数航天员都当过“备份”,有的甚至不止一次。神五时翟志刚是“备份”,神六时他又一次与擦肩而过,但他两次都站在战友身后,微笑着为他们出征壮行;神七任务选拔时,陈全仅以微小差距落选,他说:“我会努力当好‘备份’,让战友在天上飞得更高更踏实。”
神十一任务发射前一天,决定最终的人选是景海鹏和陈冬,邓清明仍是“备份”。这是离梦想最近的一次,又一次止步于发射塔前。轮到邓清明发言时,他停顿了一会儿,转过身面向景海鹏,紧紧抱住他说:“海鹏,祝贺你!”景海鹏也饱含深情地说了句“谢谢你!”几分钟内,整个问天阁大厅寂静无声,在场的许多人都流了泪。
神舟十一号成功返回后,载人航天工程领导对邓清明说:“你们和神十一乘组共同完成了这次任务,任务的成功就是你们的成功,航天员在天上的表现就是你们的表现。”听到“共同”二字,邓清明激动地落泪。
吴杰、李庆龙、陈全、赵传东、潘占春是我国首批航天员,十几年来,他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“准备出征”这一件事,一次次接受祖国挑选,一次次与失之交臂。因为超过黄金飞行期,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为祖国出征太空,但他们仍像当年毫不犹豫参加选拔一样,服从组织安排,退出现役航天员队伍。
2001年11月,航天员们第一次来到这里,踏入航天人的圣地——东风烈士陵园。这座元帅、将军、士兵相依的不朽军阵,深深震撼了他们。自此,每次执行任务前,航天员们都会前来瞻仰长眠于此的700多位献身航天伟业的英烈。
2003年,是世界航天史上的多事之年。此时,中国航天员正在备战首次载人飞行任务。担心世界航天接连失利的阴霾会造成影响,一场座谈会召来了航天员们进行交流。没想到,座谈会开成了请战会。航天员的想法惊人的一致:“就是,太空就是战场,困难再大、再大,都不了我们征战太空的决心!”
2003年10月15日9时,长征二号F火箭护送着神舟五号飞船直刺。上升到三四十公里高度时,火箭和飞船突然开始急剧振动,与人体产生共振,杨利伟眼前一片漆黑,感觉似乎都要碎了,难以承受。共振持续了26秒后,终于慢慢减轻。杨利伟如释千钧重负,如获一次。
当翟志刚探头出来睁大眼睛,瞬间被太空的荒凉、广袤和深邃所震撼。但他已经比预计出舱的时间晚了几分钟。此刻,神舟七号飞船正以每秒钟接近7.9公里的高速,在343公里的高度掠过祖国疆域。留给他们执行出舱任务的时间也就十几分钟。
正当费尽周折打开舱门的翟志刚准备出舱时,报警声突然响起:“轨道舱火灾!轨道舱火灾!”刺耳的声音不断重复。
飞船火灾是全世界航天员在太空最怕发生的事故。报警的第一时间,轨道舱内的刘伯明和返回舱内的景海鹏检查了所有设备,没有发现火灾,也没有发现短跳火。而此时轨道舱处于真空状态,是不可能发生火灾的。尽管翟志刚他们判断不可能发生火灾,但的报警声一直在持续。
翟志刚攀出舱门,已在深不见底的茫茫中。按计划,他要先把一个固定在飞船舱外的实验样品送回舱内,然后再从舱内取出五星红旗,进行太空漫步和舱外展示。第一时间,刘伯明先把国旗递了出来,翟志刚心领神会地接过,两人临时改变了出舱程序。
2008年9月27日16时41分,身着“”舱外航天服的翟志刚,挥动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向地面报告:“神舟七号报告:我已出舱,感觉良好。神舟七号向全国人民、全世界人民问好!请祖国放心,我们完成任务!”
返回地球后,有人问,为什么要先展示国旗?翟志刚说:“无论发生什么情况,我们都要完成任务,让五星红旗高扬在太空。”刘伯明说:“即使我们回不去,也要让五星红旗在太空飘扬。”
有人曾问两度的聂海胜和三次圆梦的景海鹏:“你们已经实现夙愿,未来还打算冒这么大的风险吗?”
“航天飞行是我们的事业,更是我们的生命,为了梦想,只要祖国需要,我们随时准备再上太空!”聂海胜答道。
作为一名党的十九大代表,景海鹏面对中外记者提供了这样一个“答案”:“我十分渴望再上一次太空、再当一次先锋、再打一次胜仗,让太空再次一名航天战士对党和人民的绝对忠诚、无限忠诚!”
2017年10月18日,党的十九大在隆重开幕。“建设航天强国”写的十九大报告,中国航天事业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。
空间站时代,出舱装配、维修科学设备将是日常工作,而出舱是超大负荷的活动。一直在锻炼上肢力量和手指力量的王亚平,刚开始并没有具体概念。5天舱外服的试验做下来,完全了她的想象:在120多公斤的舱外服中才工作了三四个小时,手就抖得拿不住笔。而将来真正的太空出舱活动,一次就相当于地面连续工作七八个小时的训练量。
50岁出头的刘伯明看起来比10年前参加神七任务时还要精干。为了空间站任务,他主动加量训练,强化自己的体能。刚做完身体检查的他,肺活量达到6000毫升,比年轻时还好。
“庆幸赶上伟大的时代,有幸参与伟大的事业。”祖国越来越强大,刘伯明有切身感受。20年前,我国载人航天工程刚刚启动。20年后,已有外国航天员选择来中国参加海上救生训练。“外国航天员还想学汉语,想加入到中国的航天员队伍中,跟我们一起交流合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