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电影史研究学者说:“没有马徐维邦的中国早期电影史,将会失去一些光影的品味、类型的期待与的魅力。”“在中国早期电影史上,马徐维邦总是与恐怖片联系在一起。作为一个特征鲜明的电影作者,马徐维邦以其严谨认真的创作姿态、精巧幽美的光影色调与冷峻悲凉的入世情怀,精心打造了一种不可多得的电影类型,进而成就了一段令人追怀的电影传奇。”
马徐维邦除了“中国恐怖片导演鼻祖”的称谓外,还有“东方郎却乃”(主演《钟楼怪人》、《歌剧魅影》的好莱坞演员Lon Chaney,以擅长化妆和出演各种形象而出名)、“中国希区柯克”、“影坛鬼才”、“慢车导演”等头衔。其一生导演影片32部,《夜半歌声》(1937)、《麻风女》(1939)、《夜半歌声续集》(1941)、《秋海棠》(1943)等影片最为人熟知。中国电影资料馆曾在2016年7、8月间推出马徐维邦影展,放映了《空谷猿声》(1930)、《麻风女》、《夜半歌声》和《夜半歌声续集》四部影片,引起不小的观影热潮。
马徐维邦原名徐维邦,字继垣,1901年生于浙江杭县,幼时父母双亡,被其父的一位好心朋友收养。后入赘马家,改姓马徐。马徐维邦从小喜欢美术,18岁便只身来到上海,考入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。由于才智聪颖,学习刻苦,一年后即有作品发表在专业刊物《美术》上,受到刘海粟校长的赏识,毕业留校当了助教,后又受聘于浙江美专,曾出版过三册《铅笔画临本》,成为中学美术课的静物、风景画教材,可见其绘画技艺不凡。在学画教画的过程中,他又关注到了最新的艺术形式——电影,尤其于电影中的化装术,当时银幕上已经出现了郎却乃的“千面人”形象,马徐很想一试身手。
1924年,马徐维邦写信给明星影片公司,以毛遂自荐的方式投奔至张石川门下,遂被聘为美工,为《最后之》(1925)、《冯大少爷》(1925)、《新人的家庭》(1925)等片绘图置景。并在《诱婚》(1924)、《上海一妇人》(1925)等片中担任主要角色。后脱离明星,进入朗华公司,编导了自己的作《情场怪人》,并饰演化过装的情场怪人一角,但这一造型未带来预期的恐怖氛围或悬疑效果。马徐没有就此放弃对化装术的探究,1929年他在天一影片公司自编自导自演了一部恐怖片《混世》,其造型深得观众赞许。1931年出版的一份影迷上,马徐维邦不仅被选为中国“十大男明星”之一,而且还被人真的比附为“郎却乃”。
有回忆文章说,马徐导演待人很好,却不善和人交际,对老板也是不亢不卑的,这样的性格一般很难在大公司立足。离开天一公司后,马徐成立了自己的天马影片公司,已在摆脱更多,天马行空地追求艺术理想。天马公司出品的《空谷猿声》延续了他对“怪人”、“悬疑”的偏好,穿越时空的古怪扮相和剧情极其邪魅,而猩猩掠美人的剧情与后来好莱坞有不谋而合之处。遗憾的是,因经营不善,天马公司很快关门大吉。
之后马徐以编导的身份进华影业公司,执导《暴雨梨花》(1934)、《寒江落雁》(1934)两部影片,曲折的情节、冷艳的画面、感伤的情调展现了他鲜明的作者风格。
1937年,36岁的马徐维邦为新华影片公司编导了电影《夜半歌声》,一举成名,从此以“恐怖片导演”蜚声影坛。
《夜半歌声》熔铸了创作者的心血,马徐维邦带着剧本,数次往返沪宁线,请田汉先生润饰加工。田汉不仅修改了剧本,而且与作曲家冼星海携手谱写了三支插曲,并赋予了影片抗战的主题,正是一支《夜半歌声》的插曲,才使此片最后定名《夜半歌声》的,而另一插曲《黄河之恋》经传唱后堪称名曲,在抗战中不知鼓舞了多少热血青年。
马徐维邦为影片倾注了所有的心力,劳累过度,曾几次。他拍戏的态度认真严肃、一丝不苟,对演员和工作人员要求也十分严格:镜头重拍次数多,不厌其烦地给演员讲自己对角色的诠释和理解,直到演员的表演完全符合他心里构造的场景和模式为止。对布景服装道具也一点儿不肯马虎,知情人说,演员拍一天戏,马徐已工作了三天。《夜半歌声》中的一草一木,都是马徐维邦亲手抚摸过的。
《夜半歌声》在上海金城电影院日夜公映,产生巨大的轰动,创下连映34天场场爆满的纪录。当时这样报道:“中国影坛第一部有声恐怖巨片《夜半歌声》在金城开映以来,卖座盛况打破金城历来纪录,每场因迟到而抱向隅之憾之观众,达千余人。”以后又到、天津等地上映,盛况亦然。报界称之为“大量观众倾巷而至,影迷府上十室九空”。加上有“噱头大王”之称的新华老板张善琨的炒作——“《夜半歌声》广告吓死一小女孩”,“奉谕,六岁以下儿童入座!”这样一来,观众更加踊跃,而电影《夜半歌声》及导演马徐维邦更是声名远播了。更为重要的是,《夜半歌声》的出现,标志着恐怖片作为一种类型在中国影坛的崛起,马徐维邦功不可没。
《夜半歌声》获巨大成功之后,各大影业公司频频向马徐招手,他又为新华、中国联合、华新、艺华等十余家电影公司编导《古屋行尸记》(1938)、《冷月诗魂》(1938)、《麻风女》(1939)、《刁刘氏》(1940)、《夜半歌声续集》(1941)、《秋海棠》(1943)等几部带有恐怖色彩或易容情节的电影。
而《秋海棠》被马徐维邦称为“生平心血的纪念”,为质量,他对演员的选择和要求都异常严格,“慢车导演”的名声也开来。1949年前夕到了,先后在长城、新华等影片公司导演《琼楼恨》、《碧血黄花》、《胭脂井》等影片,受高速度、低成本的制片和条件的,影片失去了马徐原有的艺术风格,这使他意志消沉。
说到导演的认真精细,马徐维邦有件轶事:1941年导演的影片《现代青年》中有一个父亲带着幼子走过一条街道的镜头,对这个过场戏马徐也认真得吓人:下雨不能拍,阴天不能拍,终于等到了一个日照当空的晴天,他还是不拍。有人硬着头皮说:“马徐先生,今天可好啊,正好拍外景,你看,万里无云。”“该死,有块云才好啊!”次日果然有云了,可马徐先生又摇起头来,原来是嫌云太多了。有一天只有一朵云,可是马徐先生还不满意地骂道:“该死,这块云要是在房子的南边就好了!”就这样一直等了18天,终于等来一块白云。后来人写了首打油诗:慢车大师实可哀,守株待兔兔不回。一片浮云十八日,谁敢请君执导来?
到后,终因他的“慢车”失去了影业公司老板们的欢迎。1961年除夕,马徐维邦在前往领取失业救济金的上,因车祸不幸身亡,终年60岁。
1944年《上海影坛》一篇《银海中的飘航》文章这样评价马徐维邦导演,现在看仍十分准确:他是一位身材瘦小、个性极的人,不苟且,不敷衍,是他的方针,他有着真正献身银海的职志,他不是一艘探险船,也不是一艘游历船,更不是大龙船,他是一艘真正埋头前进的小汽艇,爱护电影的先进者,他是后期电影工作人员的模范。
黄望莉、曾甜甜,《压抑的身体:“孤岛”、“沦陷”期马徐维邦电影探析》,《当代电影》,2015年第5期